我叫娃娃,大家都叫我娃娃。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娃娃,但叫娃娃的我只有一个。
我现在就在一个小孩子的家里。多亏了满屋子的识字卡片,我知道了这些动物叫“人类”,而眼前这个人类叫なつき,汉字是“夏树”。
那,娃娃的汉字是什么呢?
这似乎超出了“夏树”的识字范畴,她很快就开始啃积木了。
真笨啊,人类的幼崽。
挂钟敲了三下,正午了,夏树该去吃饭了。在以前她忘记关门的时候,我看到餐桌上有两个女人,年轻一点的是“妈妈”,另一个是“奶奶”,我并不理解这两个词的含义。不过“妈妈”会给夏树讲睡前故事,也许“妈妈”就是会讲故事的人。
吃完饭,夏树又开始满屋子跑了,她太吵了,好在我已经习惯了。其实我最讨厌的是晚上,她会半夜把我踹下床,然后霸占整张被子。
死小孩,真欠打。
不过这个家的生物我并没有介绍完。有一个人类,我只见过他一次。夏树叫他“爸爸”,不过他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要装作不在这栋房子里,就像小兔子乖乖里的大灰狼一样。他唯一进来的一次,扯掉了我的鼻子。
我是一个没有鼻子的娃娃。
晚上,夏树把我抱在怀里,口水流了我一身。
我新学了一个词——小兔崽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兔的崽子,但夏树就是小兔崽子,这是“爸爸”打电话的时候说的。
想到这里,卧室的门突然开了。“妈妈”走了进来,帮夏树盖上了被子。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妈妈”,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听到她的故事了。
我想听故事,我想要一个新的“妈妈”,因为“妈妈”总能带来故事,这是童话书里说的。
“妈妈”走后,夏树就很少吵闹了。“奶奶”的耳朵很不好,夏树不想让她担心。
这是我和夏树的小秘密,是她跟我说的悄悄话。其实我们之间还有一个秘密,那就是她的口水越来越多了!每到晚上就会把我淋湿,擦都擦不净。
她拿我的小裙子抹眼睛,眼睛磨的红红的。
难道我的裙子掉色了?
我能感觉到,慢慢地,夏树越来越不喜欢和我待在一起了。她还在怪我掉色吗?我不知道,只是坐在漆黑的柜子里,里面只有成堆的童话书。
我可能是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了。
其实这就是娃娃的命运。我比其他娃娃要好太多了,至少没有人会想起我,我会一直活下去。
我也不知道活了多久了,我的裙子已经被老鼠啃坏了。偶尔她大扫除的时候会看到我,我也看到她,我们都假装没有看到对方。
可能这就是“人类”和“娃娃”的可悲——都拥有着对方的记忆,都不想让它复苏。
她已经是个大女孩,我也不是无知的娃娃了。有时候我听到“奶奶”的咳嗽,还有药弹出锡纸的声音,可能她的生命也被老鼠一块一块吃掉了。
我悲伤不起来,她从没给我讲过故事。
“奶奶”离开家的时候,我还在柜子里,咀嚼妈妈讲过的童话。
钥匙转动的声音。
是“爸爸”!我几乎认不出来他,现在家里根本没有人。他打开柜子,似乎在翻找“钱”。
他似乎觉得我很碍事,把我扔到地上。
这次我会失去什么呢?
我听到夏树轻快的脚步声,她放学了。
快走啊,夏树,大灰狼要来了。
大灰狼要来了。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她什么,就被“爸爸”踩碎了身形。
其实这具躯壳早就腐烂了,我早就“老了”,像“奶奶”一样孱弱。
可是夏树,大灰狼要来了……
怎么办才好啊
夏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