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球上有一个小开关,打开之后雪花就会在光亮里旋转。我小时候一直不知道这是什么,一直管它叫“灯”。
其实它压根不算灯,可我还是不习惯改口。声音、嗅觉都是记忆的一种,视觉当然也包括在内。灯一直留在视野里,爸爸从远方寄给妈妈,然后把它送给我。
后来妈妈就死了。
一个家里总有一个人是在粉饰太平,但这个人死了,尖锐的矛盾就再也掩盖不住了。父亲这个词从远方回到身边,我才知道原来他并不是妈妈口中那么美好的人;妈妈从来都没有抱怨过,如果她还活着,是不是还要过自欺欺人的日子?
那她死了也算是好事一桩。
但是我实在有些想她。
她从没送过我什么,可是看到花草、裙子和茶杯,我就想起她。
这想念没持续多久就被砸门声打断了,可能是父亲,也可能是催债的,不管是谁我都不想开门。我直接躺在床上,父亲终于掏出钥匙打开门了,我知道他又要揍我。无所谓吧,讨好他也会挨一顿打。
他照常扇了我几下,然后开始撕扯我的衣服。
什么……终于轮到这天了?
我一点也不惊讶,脑子很空。
一偏头,我看到灯安静地躺在床上。
它似乎藏着一种力量,穿过层层雪花,也穿过重重叠叠的眼泪,我看到妈妈把它递给我。
我接过来,一把敲在父亲头上,然后一口气跑出家门,跑到警亭边上。
后来他去坐牢了,我也离开了家乡,最后一次见他是在法庭上,他说案发的凶器是妈妈给我买的水晶球。
对,那并不是灯,也并不是他给我的礼物。
我亲手砸碎了妈妈最后的遗物。不过自从它碎掉,我生命中的某一部分又被重新黏合了。
我看着茶杯,又开始想念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