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双臂的克里斯突然抬起了头,他感受到了不远处瞬间爆发出的强大能量产生的剧烈空间波动。罗兰已经开始执行他的任务了——克里斯清楚罗兰几乎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性,而这,恰恰是他想看到的。
“让我,我去拖住瓦伦蒂诺??”
前些时日的作战会议上。虽说罗兰平时都能表现出不符合他年龄的老成和稳重,但是听到克里斯安排他去直面那名可怕的执炬者时,声音还是不住地颤抖。“克里斯,你,你是不是对我的实,实力太自信了?”他看向克里斯的眼神仿佛是在希望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个玩笑。
克里斯认真又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也不希望你冒这么大的风险,罗兰。但是这确实是眼下最好的战术安排。“克里斯走到罗兰身后,”由于他们对你的实力认知没有对我的全面,所以尽管我们的实力其实相差无几,瓦伦蒂诺还是会下意识的认为你的战斗能力在我之下。换了我去佯攻,瓦伦蒂诺一定会认为我们发起总攻了,这种情况下他可是会和我拼命的;而我相信你去的话,他一定会自认为识破了我的计划,从而通过他们的内部通讯系统在我最有可能出现并袭击的坐标布下足以重伤甚至击杀我的重兵。这样一来,我们就很轻松地牵制住了他们所剩无几的有生力量。“
罗兰的沉思很快便代替了轻微的恐惧。“这倒是很不错的安排;但是我们拖住火种会的最强力量,目的何在呢?
“你问到点子上了。在我们两边开战后,4B-001196BG会在两处战场产生的巨大热噪音的掩护下,避开瓦伦蒂诺和普朗克前几队的耳目,快速渗透到火种会的战线之后,摧毁他们所有的后勤与通信结点。”克里斯在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单手握拳在会议桌上狠狠地砸了下去。
“这……你希望这么快就把他逼入绝境,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找不到比现在更好的决战时机。说真的,那次能够差点把亚当打死完全不在我的意料之中——单说他的力量,确实和瓦伦蒂诺相差无几,但是我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缺乏战场经验。言归正传,现在少了这么一个主要对手,我们应当抓住这个机会,在瓦伦蒂诺企图以任何手段治疗亚当之前将他包围,逼他抱着一丝侥幸出来直面我们。我相信相比之下,你一定是被瓦伦蒂诺低估得更严重的那个,所以。“克里斯把左手放在对方的肩膀上。
仅仅是犹豫了片刻,罗兰就点了点头,随后有些失望地甩开克里斯的手。克里斯神情复杂地看着罗兰远去的背影,又想起了加斯特在开战前对他的叮嘱——
“必要的时候,可以牺牲罗兰。而且他死了最好,因为此战过后他就会成为下一个不确定因素。”
克里斯想了想,还是开口了。“罗兰。”
看到对方诧异地回头,克里斯深吸了一口气。“关键的时候……保护好自己。不要和他硬碰硬,你要记住你的任务只是拖住他,而不是杀了他。”
罗兰愣了一愣,随后理解地笑笑。“当然,我可不会独吞击杀瓦伦蒂诺的功劳。”
周围的普朗克I、II、III、IV队已经包围了上来。克里斯没猜错,瓦伦蒂诺绝对会派遣除他和亚当之外火种会最精锐的力量来干掉他。他举起左手,向下拉扯了两下自己的手套,克莱因粉碎者迅速出现并附着在了黑色的手套上。“那就让我看看,你们的能耐有多大吧。”
潜伏在唯独裂缝中的南希发现已经二十分钟没有收到克里斯和罗兰方向传来的信号了。按照事先的安排,克里斯和罗兰每五分钟就会象征性地朝南希发送一次信号,而若是两方的信号都没有成功被接收,就代表环境噪音已经达标,瓦伦蒂诺和任何可能威胁到此次行动的火种会战斗力都没办法勘测到南希和她带领的黑手套、星链复合部队。她知道现在就应该抓紧时间迅速深入后方摧毁火种会的根基。
“但,但是,你没发现很不合理的一个点吗?“开战前,南希通过通讯系统焦急地向克里斯反映,”如果你们任何一个人被活捉,或者被……击杀,那么我不是照样收不到信号吗?“
克里斯摇了摇头,“这点我已经考虑到了。在我和罗兰中的任意一方彻底失去战斗力之前,会用六十万倍功率的特种通讯设备向你下达撤退指令。我难道还能让你冒这么大的风险不成?“
全息投影上南希眼中的担忧并没有减少,“……我真正担心的是你,格雷先生。独自迎战他们最精锐的力量……你……“
克里斯仿佛被逗笑了。“这么不相信我的实力吗?“随即结束了远程通讯。
从回忆中回到现实,南希叹了口气。那个笨蛋,永远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但她明白,现在对克里斯最好的做法,就是抓住由他创造的机会,一举切断火种会的生存链。“全体注意,“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声线少了本应有的清脆和柔软,只剩下了坚强与决心,“所有星链队员以及负责掩护的黑手套立即出发部署光速减速带,其余成员集中跟随我按照计划的顺序先行前往破坏核心枢纽节点。时间非常紧,我们必须在两个地球小时里完成第一阶段任务。不过不用刻意加快速度,就按演练时的节奏进行即可。记住,出错就是死亡,不管多小。“
罗兰紧张地盯着眼前全状态爆发的瓦伦蒂诺,方才硬挡下对手几次全力攻击的持剑手不住地轻微颤抖。瓦伦蒂诺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难对付,虽然攻击方式多样且难以预测,但力量和反应速度并没有在自己之上。但按道理来说,瓦伦蒂诺对战高量级对手的经验要远远高于罗兰,这本应给他提供压倒性的优势——可罗兰偏偏在几乎没有战损的情况下坚持到了现在。
互相试探过后,罗兰就不再收敛,尝试和瓦伦蒂诺拼爆发力量。但令罗兰没想到的是,除了规避和格挡法则攻击,瓦伦蒂诺一直都在使用最简单的空间战术动作。然后,在他的第一次攻击间隙那短短几个普朗克时间内,瓦伦蒂诺毫无征兆地刺出毁天灭地的一枪,直逼罗兰的存在核心,而他几乎做不出任何卸力打力的灵巧防御,只能架着剑硬挡。在这样的攻势之下,罗兰很快就失去了优势。而就在罗兰终于露出破绽被瓦伦蒂诺抢到机会,那前一普朗克时间还被血红色风暴缠绕的枪身却在即将击中罗兰的瞬间失去了力量。
一开始,罗兰还以为这是对方的战术,或者是对自己无情的嘲讽。但这样的情况一脸发生了好几次,而且他从瓦伦蒂诺脸上察觉不出一丝得意或戏谑,只有愈发混沌和抽搐的痛苦——他的力量已经开始反噬他自己了。
不过,罗兰还是没敢利用瓦伦蒂诺的弱点对他下杀手:其一因为他知道像瓦伦蒂诺这种强度的意识,在感觉受到生命威胁时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动用全部力量反击,哪怕自己活不成也要和对手同归于尽——这样的代价远大于收益,完全不值得他这么做。以及,要是瓦伦蒂诺就这么草率地死了,那么自己对交替维度也失去了一切利用价值,到时候这些翻云覆雨的阴谋家会怎么对待自己甚至拉尼亚凯亚王朝,还有如何应对、如何反制,他还完全没有想好。快速的利弊衡量后,罗兰就打算这样一直拖着瓦伦蒂诺直到克里斯给自己发信号——而且这本来就是他被安排做的事。
南希带领的作战队伍已经轻松解决掉了火种会后方的所有武装力量。连续高频率进行的一千四百多次量子跃迁让她都有些撑不住,在最后一处被清除的通讯节点的操作台前,南希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她双手撑着星轨阔剑,轻微地喘着气。
“那个……队长,”身后一名已经累得瘫坐在地的黑手套说道,“我们……只用了要求时间的一半出头就完成了所有节点的清理任务,现在……就,就等星链过来进行彻底的破坏,但是……但是……总指挥要求的明明是……我们要和星链……同步行动,我们打下一个节点……星链拆毁一个,而不是……我们就这样全部杀完,再……再让他们一口气完成所有的毁坏。这样……您确定……不会有……”
南希并没有回答,只是转头瞥了一眼,半面具上方不可置疑的两道蓝色闪光就让那名黑手套闭了嘴。格雷先生这么安排确实没错,南希自顾自地想着,这样可以将她们这边的战损比和风险降到最低,可是——可是——这就要他自己承担巨大的战死可能性。看着战术终端上已经静默了很久、催生着现在自己心中唯一杂念的坐标,南希深吸了一口气。她感觉自己已经暂时缓过来了,也清楚地想起了自己宁愿承担风险也要临时改变战术部署的目的。对所有的队员下达了分散指令后,她只身一人向那热噪音的源头赶去。
克里斯狂暴地用手爪一击拍碎了三个普朗克队员,飞溅的肉块糊上了他所剩无几的理智。他完全没有料到,最精锐的几个普朗克队竟然会这么难对付。他本来打算速战速决然后赶过去支援罗兰,所以一开始他就把全身上下所有的战术装备的输出功率调到了最大。可哪怕是这样,在经过远超预期的战斗时间后,克里斯还是只干掉了普朗克II、III、IV队全员和I队的两三个。现在,自己的意识熵已经接近阈值,而对手最强大的力量却元气未伤——克里斯已经撑不了多久了。意识到这一点,破碎的半面具下的嘴角扭曲地扬起一个疯狂的弧度,他将已经严重过载的死本能再次放大了数倍:克里斯已经做好了拉在场的所有人陪葬的准备了。
一道快到自己看不清的闪光精准地在普朗克I队的包围圈上撕开了个口子,随后克里斯感到脑袋上被狠狠地锤了一下,打断了他自杀式的情感映射。克里斯疑惑地抬起头,看到方才还气势汹汹的普朗克I队正在缓缓地后退,而站在自己身前的那道背影,熟悉中带着几分陌生,只有那让自己沸腾的意识瞬间冷却下来的平静感,让克里斯立即就认出了这是南希。
摘下脸上的半面具,南希带着对四周敌人的警觉转过身来。大片大片的血迹给南希的脸蒙上了厚厚的一层威压,却一点都挡不住那两抹蓝光中透露出的焦急和关切。一只手紧紧握着剑,另一只手托着克里斯的脸颊,让他心中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担忧?喜悦?自豪?都说不上,也都说得上。
就在这时,一名普朗克队员突然高举着手中的燃殇长切向毫无防备的克里斯袭来,在克里斯能做出任何反应之前,南希就已经将他从中间切成了两半,更多的血液溅上了她的脸庞。确认完克里斯的状态后,南希带着几分无奈和担忧摇了摇头。“你……还真是,永远那么逞强,每次……都喜欢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克里斯本来还打算就南希违背命令支援自己一事责备两句,不过当他看到逐渐恢复通讯的战术终端上全部被打上叉的火种会后方节点,和这无比坚定地挡在自己身前的身影时,只是握紧双拳,和南希背靠背站着,面对着四面八方的敌人。或许没人注意到,但克里斯的尤加特拉希超核发出的蓝光不再那么具有侵略性和杀意,却多了一层温暖和守护的光环。
在下达开始作战的指令前,克里斯突然愣了一下。“说真的,南希……这好像,还是我们第一次这么平起平坐地并肩作战。“
“哼,可别高看自己一眼,也不知道是哪个刚才还跪在地上喘气的笨蛋被我救了呢“
克里斯无比欣慰地自己笑了笑。“4B-001196BG,当前任务:全歼普朗克I队,收到请回答!“随即挥动着指尖散出的混沌摆线链刃向最近的几名敌人打去。
“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