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房间是凌乱的，所有物品都没有正确的摆放方向，她最喜欢的奶牛玩偶如今被强行塞进了柜子的角落中。
中间的日记像是被撕去了几页，就连最新一页的画面上，也只剩下了无数被晕开的巨大墨水滴。
直到我翻到了字迹凌乱的一页。
“2月7日。”
枕头下，一个有些熟悉的红白条纹围巾闯入了我的眼帘，手感并不好，准确来说，是因为放置时间太久了。
“我收到了人生中最重要的礼物。”
“放学啦。我跟着那些女孩子们一起从校门口出来，却与他撞了个正着。”
“他看着我时愈发认真，明明以前都对视过无数次了，可今天却还是因此感到不好意思。”
mc“今天过得怎么样？”
sayori“哎呀，还好啦。嘿嘿，怎么突然这么关心我了？”
mc“没有什么难受的吗？”
“要说的话……其实今天很难受哦。醒来时，就感觉一切都晕乎乎的，一切像是本该有个可以让我钻进的空隙，可我却找不到它的存在……”
sayori“没有啦。这么问干什么嘛？”
“他第一次这么贴近我！！”
额头上，被他用手轻轻贴住，我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可它却如此短暂……
mc“有些发烧了。”
sayori“啊，嗯……是，是吗？”
“我真的很想让他再贴近我一次。但貌似对于他来说，这只是我的无理取闹……”
“他从侧身的小包中取出了一条红白条纹的围巾，用力地抛向了我的怀中。”
“它很温暖。真的……”
sayori“给我这个干嘛哦？”
mc“某个笨蛋不知道今天降温，出门前也不会多穿衣服。”
sayori“喂！说谁笨蛋呢！”
mc“喏，这不就承认了？”
sayori“哇啊！！”
“它真的很舒服。”
“只是……”
sayori“所以……这是给我的？”
mc“不然呢？”
说不清是因为寒冷，还是第一次收到礼物时的开心，脸颊已然开始燥热。
mc“我先走了，今天还要去提前买点东西。”
sayori“等……”
“我想让他为我戴上……”
“……”
“他走啦。我也没有敢再拉住他。我不知道……刚刚明明一句话的事，为什么我会这么犹豫。”
我回过了头。
她静静伫立在安静的校门口，定格的脸颊，与那被兴奋与羞涩掩盖住的复杂……
我握紧了手中的围巾，小心地围在她的脖颈周围，她静静地感受着此刻，直到那只围巾随她的消失缓缓坠落……
循着浮现的微笑声望去，只剩慢慢离去的她，戴着那只被赠予的围巾，微笑着远去……
“就像是拥抱一样呢……”
“太阳的香味。”
“今天。我很开心，也有些失落，今天是意义非凡的一天……”
针织的间隙中，如今只剩下了混杂着陈旧味的潮热，我将它小心地铺在了她的床上，即便在掀开被子时，我才发现那些被她用刀划烂的床垫。
昏暗的客厅。
摆满了合照的墙上，壁纸已有些脱落了，每一张合照上，都是她微笑着的脸庞。
只是……
属于她的家庭合照下的小桌子上，摆放了一封写满了她名字的信。
“2月16日。”
“我找到了妈妈留下的信。”
“它静静躺在了书柜的最深处，连带着我以前的照片。”
“可上面却只有我的名字。”
“纱世里。”
我静静拿起了笔。
描绘着她的字迹……
纱世里，纱世里。纱世里……
“直到我渐渐认不出它的模样了。”
“它好熟悉，又好陌生。”
“它是我吗？”
“我还记得妈妈很温柔，爸爸一直在工作，后来我再也没见过他们了。”
“mc说，他们是去旅游了，回来后，会给我带来好多漂亮的贝壳与云彩。”
“嗯。它们真好看。”
“一定是的……”
“……”
只有我知道的真相。
或许是因为聪明，我总是比同龄人都更有能力，都更成熟，都更可靠……
这或许也能解释为什么阿姨在离去前会选择将一切都告诉我。
……“mc。你跟纱纱玩得最近对吗？”
mc“嗯。”
……“阿姨要走了，因为一些有些过于严重的疾病。”
……“你可以理解，对吗？”
mc“嗯……”
……“这里是一些可以用于支撑她到成年所需的钱。当然，是那孩子没有嘴馋天天买零嘴吃的话。”
……“哈哈……”
阿姨说到一半便哭了。
她抱住我，成熟的她第一次在我面前展露出来脆弱的一面。
……“对不起……”
……“我们家纱纱，以后就交给你了，可以吗？”
我只是静静点着头。
即便那时候，我也还未能完全理解这意味着什么。
“我想妈妈了。”
“我不想要贝壳和云彩……”
啜泣声渐渐在屋内回荡着，那封信前，纱世里的身影一遍遍写着她的名字，只是在我想要触碰时，却被那一瞬的触电感弹开了……
“我也想去跟着你们旅游，不要扔下我……”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骗我的，没有云彩，没有贝壳，没有旅游。”
“可我不得不骗自己。”
“我有找到优里说这件事，只是那时候，她貌似在用刀划伤手腕。”
“……”
“它会是什么感觉呢……”
优里“……”
优里“我……”
sayori“优里！你，你怎么了？！要不要去趟医务室……”
优里“没事，但请不要告诉别人……”
sayori“优里……”
“它会痛吗？”
优里“嗯。”
“我当然知道。只是……”
“我却总是想要装作我从未了解过。”
“装作我从未感兴趣过……”
“我盯着她的血看了很久，我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这样，那很丑……”
“可我却挪不开眼睛。”
“我只能继续哄骗自己只是在想办法。”
“而不是想象如果它真的出现在我的身上……”
“只是。这一切都被敏锐的优里捕捉到了。”
优里“愿意聊聊吗？”
sayori“……？”
优里“没事……只是，你最近变得有些奇怪了，是发生了什么吗？”
sayori“哈哈，没有啦。”
“我不知道，自己这样拒绝是否正确。”
“我应该找到一个可以述说的对象，可是……”
优里“嗯……”
“每一次，我都在下意识地拒绝着。”
“亦或者说，我压根没想到我该怎么去说，它们有些像感冒，头晕乎乎的，偶尔还会头痛，而我又不太注意这些。”
“也难怪mc会经常说我……”
“回到家时，那副画面总在我脑海中浮现着。”
“我尝试像她那样，拿起美工刀，抵在手腕上……”
“可是，那很可怕。”
“它很锋利，我能感受到它压在皮肤上的疼痛……”
“我小心地舔着那微微渗血的印记，没有发泄的感觉，却让我有些担心这会不会被别人发现。”
“……”
“2月17号。”
“没有人注意到。没有人注意到。没有人注意到。没有人注意到。没有人注意到。没有人注意到。没有人注意到。没有人注意到。没有人注意到。没有人注意到。没有人注意到。没有人注意到。没有人注意到。没有人注意到。没有人注意到。没有人注意到。没有人注意到。”
“……”
头痛的感觉开始剧烈了。
那些混乱的字符被用红笔水划去，就像是无数渗血的伤口。
我听着自己的呼吸，它们急促，沉重，却在晕眩中被融进了心跳。
我的胳膊被无力感击落了，它们重重地砸在床上，仿佛从不属于我。
第一次。
我如此入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