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个魔法少女 饮料的话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单纯是从小没养成这种习惯,稍微长大一点以后,因为蛋糕已经够甜了,反而喝白开水要多一些。仔细想想,文学部的几个朋友倒是都有喜欢喝的饮料。会泡茶的那个,Y,她就爱喝茶,高雅人士嘛;部长,叫M吧,好像是最喜欢咖啡,但热巧和Y泡的茶她也喝得起劲,她这人好学生光环比较重,喝个饮料都感觉端着什么架子。剩下那个和我玩的最好,先叫她小S吧,她喜欢喝苹果汁,确切来说,她嗜甜。当时文学部四个人就她嫌我的蛋糕不够甜。后来才知道她有点抑郁症,是我先生告诉我的。
第一千个魔法少女 说到小S了,干脆说完吧。她去了一所政策型211,我和我先生去看过她,那地方堪称美食荒漠,好在小S本人不甚在意。原本大二的时候听说她在减药了,但直到大学毕业之后也没全好,我不太懂这方面的病,和我先生轮着陪她去看过几回。她本人脸上是一点看不出抑郁的,她二十八岁时在我和我先生家借住过一段时间,笑得像个八岁的姑娘,要不是长大了些,感觉她能挂着鼻涕到处跑。她嗜甜这事好解决,我做小零食时会给她重点关照,此外我还挑了个榨汁机,能打果汁能打冰沙,偶尔混点牛奶,糖没给她少放过,夏天吃到头疼被我们骂到哭哭啼啼也是常有的事。我和我先生本来还担心她血糖的问题,结果她三十岁生日那天说要出去买蜡烛,然后被卷进公交车底下了。她是个好孩子,她之前自杀的时候从来不会给别人添麻烦的,警察喊我们去的时候说周围的人看到她走路摇摇晃晃,两眼无神,公交车开动了还一个劲往前。可是买蜡烛怎么可能需要坐公交车呢?
第一千个魔法少女 其实上班之后做饭就没有之前那么频繁了,多以炒菜为主,一顿做成两顿的量,今晚一吃,第二天中午一吃。小S睡醒的话负责在我们回来之前热饭,有时候睡过了头没帮上忙她就会显得很自责,我很想安慰她,但实在累得不想说话,我先生所在的公司加班繁重,中午时常不回家,有些菜,如土豆丝蒜薹细粉条一类,热过一次之后往往已经绵软,再热一次就要被水蒸气打成糊糊,筷子都难以捞起,更难以下咽,他若不回来,多余的就只好倒掉,绝不是我故意浪费食物。
第一千个魔法少女 说到上班,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在某小公司算账。某日公司系统崩了,账目乱的一塌糊涂,记得那天早上吃的是花卷,我自己蒸的,一蒸一大盆,看个人口味稍放些不同的调味料,很有饱腹感。于是一边打着饱嗝,一边和搞运维的那些人挨老板骂,骂到一半我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后转由我骂老板,骂到他吹胡子瞪眼要开除我,但最后也没说开除,我只好转身就走,直奔我家。这里说的是我以前的家,我爸一个人住在这,他当时应该是五十岁左右,辞了工作和老同事一起搞烧烤和KTV。听说生意不太行,想来也是,如果生意好他肯定会打电话跟我炫耀,他就是这种人,得势的时候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理亏了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一千个魔法少女 他的老同事我见过几次,小时候喊过四叔,也不知道是家里排行老四还是名字里带个四。四叔给我爸打了好几个电话,没人接,次日又打,又没人接,到了第三天才有空找上门,我爸已经死在里面了,叫来医生看了,说是喝酒喝太多中风。前些天我说给他做些花卷放着,他不要,又说换成包子,也不要,最后炒了些花生米,撒盐,还弄了一大盒拌干丝,就放在桌子上,还没吃几口,已经风干发硬了。
第一千个魔法少女 酒是很坏的东西,我向来不喝酒,唯独小时候偷喝过我爸的。我妈死后头几年他老乱发脾气,只要有一点不顺心的事,逮住我就是一顿打,打完就好像浑身的精力都发泄光了,躺到床上呼呼大睡。某天,可能是下狠手了,也可能是打太轻了,总之让我有闲工夫心里好奇酒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喝完以后竟然能让一个人坏成这样,于是蹑手蹑脚溜到我爸床边,拎起大玻璃瓶咕嘟咕嘟灌了几口,差点没吐出来。具体什么味道记不清,但肯定不止是苦。当时喝完觉得自己下次能和我爸碰一碰,跌跌撞撞走出去,下午被发现偷喝他酒之后被提起来碰碎了。我先生偶尔喝酒,但脾气极好,经我劝后则几乎不喝,唯独小S出事后喝了个烂醉,次日请了假,他的公司虽严苛,组长和经理却通情达理,我打电话去请假时都好声安慰。
第一千个魔法少女 再说说剩下的朋友吧,她们俩都安在。我先生病重时曾跟我说万万不要卖房治病,我答应了,房子也最终没来得及卖出去。待我先生去世后,因杂七杂八的手续和我个人心境不到位,我去找Y合住过一段时间。Y现身兼多职:为盗版网站摘抄更新、为知名网络作家续写下文、自己更新着一本并用ai在多个平台同时写着数本网文、偶尔帮出版社在线上做校订、以及得闲时向某几刊杂志投投稿。都不大赚钱,以致于她现在还在外租房住,这情境其实是让我很惊讶的,因为我见她第一面时就觉得她以后肯定大有出息。我曾邀她搬到我家,但被拒绝了,我和她合租后,替她担了一半的房租水电,她本来还要拒绝,但最后被我说通了,这本来也是合情合理的事。她很忙,每天弓着腰坐在电脑前,或躺在床上沙发上,手里举着手机,手指和大脑不得半点闲,偶尔嘴上也会跟着动。因此她常吃方便食品,后来被我训了几次,乖乖收拾餐桌等我上菜了。她很钟爱绿叶菜,其中又喜欢多醋凉拌胜过炝炒,我记得她以前不是这个口味,可能是把自己活成了一株室内的盆栽。有的时候我也犯懒,就和她一起煮些泡面螺蛳粉。泡面味道远不如网上评价的那么神乎其神,但速食的螺蛳粉还不错,有些较脆有些较韧,都要水开后煮约十五分钟才好下咽,汤和红油都要比我很久之前在店里现吃的要厚,佐以酸笋和腐竹,臭味扑鼻,吃起来却很香,Y闻起来吃起来都似毫无感觉,可能是已麻木了。
第一千个魔法少女 M只活在偶尔的群消息里,听她说她很幸福,但愿如此。我们上一次见面是小S死后几个月,她匆匆赶回来,和我们见一面,一起吃了个饭。等肉菜端上了桌我才依稀记起她高中时说自己是个素食主义者,但M笑了笑,毫不介怀地继续吃,只是全程未动带肉的几个盘子。我想,有这样器量的人做什么都会成功吧。
第一千个魔法少女 一个人住得久了,就会开始犯嘀咕:我犯得着兴师动众地做一大桌菜吗?谁来吃?现在不比几十年前,敲敲邻居的门给对方端着送去一大锅炖菜,指不定要被怀疑下了毒药。只给自己做饭时,又常常觉得调味料随手抓点即可,再去看小勺的深浅好像太费神了些,锅快干时灭了火也比添些水来得方便。划手机找个看得过眼的店家显然比自己切菜来得要省力,而外卖员来得多了,已经不再问楼下单元门的密码是多少,放到门口鞋柜上后拍了照就走。吃饭,哦,题主问的是吃美食,吃美食已变成吃饭了。
12Moon12 好文! 这种“伪实况”和“论坛体”结合的方式很是少见,也富有新意。 相信作者一定倾注了很多心血在这篇文章里,我能看到一点淡淡的悲戚与麻木,仿佛一坛死水,扔进几块石头仍旧翻不起波纹,恰似久经变数的人生,已经成为了定数。 但那变数依旧存在,我总想比那漫无边际的亘古长夜有着更多的可能性,这也是一种生活,也是一种“文学”。 总之,苏半夏小姐/先生的文章很有魅力,期待您的更多作品。 #38 苏半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