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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在,或者具体的说被夹在中间乘客和印度洋上空之间。
多么惬意的差旅,在人间天堂——马尔代夫,做完工作之后,还有闲情雅致泡在碧水里,享受着那种放空一切的感觉。
那种周遭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剩,只有你和这个世界直接对话。
可是现在,看看旁边,引擎的怒吼就不说了,旁边的无趣闲聊实在是让人又爱又厌——倘若她在身边——那个留着和浅海一般发色,有着银河般瞳孔的孩子。就完美了。
嗯,也许是听到了我的祈愿吧,噪音小了一些。也是,这儿人这么多,她也不喜欢吱声。安静些她也能好好休息。
一阵熟悉的机上广播响起,但内容可不熟悉:“女士们先生们,这里是客舱乘务长。我们的飞机因机械调整需要备降至A机场,目前飞行完全可控,请您保持安全带扣紧、椅背竖直。乘务组将在10分钟后进行安全检查,请配合收起小桌板及电子设备。预计30分钟后开始下降,稍后我们将提供进一步信息。感谢您的理解。”
机械故障?怕不是厕所堵住了?真有意思,只是这出差要延期咯。看着外面的印度洋,那安宁祥和,温和可亲的印度洋,在这合情合理的多带一会似乎也不差。她可能要稍稍迟疑些。不过听到厕所堵了应该也会笑一笑吧。
幸运的很,机场就在我们的正前方,只要过些时候,就能在印度洋的怀抱里再玩上一两天。
机舱里安静了些——也没人去厕所了——大概真是堵上了吧。乘务们正不急不慢的关闭行李架,劝那些居然能摸到扶手的人把椅子调回去。
我管不着,合上眼睛,想想怎么和她说厕所是怎么堵上的。
但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一种大事不好的感觉就悬在心上。她的样貌也有些模糊。
就这样飘忽了一会,居然在拥挤的机舱里找到了那种一个人和世界对话的感觉——飞机彻底没声了。
“女士们,先生们”是机长的声音,“这里是机长广播,”得,准没好事。“我们遇到了一点小问题,我们的两个引擎全部熄火了,由于重启他们可能会引发爆炸,我们将要前往A机场进行迫降,今天是美好的一天,对于给您造成的不便……”
我的心脏也差不多熄火了。
手指只感觉那种热气随着液体流淌在消散,脑中只剩一个想法——今天确实是“没好一天”——最后一天大概都不会太差吧?
我急切的想要找到她,意识迷离着,像一团气体在整个机舱里搜索——头等/商务?没有;经济?没有。厕所,一无所获!她在哪儿?
突然,一阵光束让我看到在家里写写画画的她——画的是我。
还好,还好,肺又进了点空气。但很快就排出去了。
现在,我们走在钢丝上。印度洋早就张好大嘴,等着把我们肥的瘦的,鲜的老的一股脑全吞进肚里去。在哪儿排出来呢?是就地出来?还是在索马里岸边?
总之,她再也看不到我了。
手指不见了,眼前也花了,耳膜被她的哭声灌满了——她那么天真,那么害羞,走之前还倚在怀里,听着心跳——再也听不见了。
望望外边吧——天是蓝的,海也是蓝的——曾经是最爱的颜色——现在?也许地狱是蓝的。
机舱里安静的很——都在等着最终的判决。
飞机也平静的很——无论机内机外全是虚无。
和谁说话呢?似乎没有——机组空乘不能烦扰,周围乘客基本“失能”,除了啜泣两声证明这里还有除了可乐以外有气的,她?联系不上啊,最后的话也无从交代——只有那句“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多么糟心的话啊——我生平第一次恨自己拙舌。
“女士们先生们,这里是机长广播……”一种力量,给我套上了救生衣,把我像只待祭祀的羔羊般按在座位之间。透过地板的缝隙,那饥肠辘辘的印度洋,嘴唇抬到谁也见不着的高度,牙齿被蓝莓和绿锈染的不成样子,舌头颤动着,厚实的舌苔等着最鲜嫩的,被撕碎的羔羊进来,他的口水已经到脸上了。
“对不起,对不起”——也不知道在同谁致歉。
嗵,一把重击把我从天上拽下来,印度洋终于打牙祭了?没有沉浸感,好得很,好得很,是沥青,混凝土和钢筋——明明几个小时前我还在为这次差旅摆脱它们而高兴。
软在地上——像只头一回沾了地的飞鸟。
只见天地悠悠,万物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