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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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盯着这堆被打翻的文件的最内层。那时一叠波形数据，是他的家人在死前给他留下的录音。他从来没有打开过，现在也不打算打开。他收拾好东西，便关掉身份标识，走进了撕开已久的维度裂缝。
他要一个人前去干掉最后一名执炬者。在过往的清理行动中，他越发觉得其他队员在拖他后腿：他得时时刻刻照看他们，导致他的注意力完全没办法集中在自己的任务目标上；这比自己一个人干完全部的活还累。所以，尽管加斯特反复和他强调这一次的目标，那个叫瓦伦蒂诺·厄克特的执炬者和其他的火种会领袖大不相同，一定要多带人去，克里斯还是决定背着上司一个人去完成这次任务。反正再强的执炬者又能强到哪里去呢。
克里斯布置好周围的环境变量后，径直走向本次任务目标的所在之处。那名执炬者背对着克里斯，似乎在独自思考着什么。“还有什么遗言吗？”克里斯意识到对方已经发现了自己，于是打开了战斗系统。
对方并没有回头。“我说，你们这些拿钱卖命的狗也太自大了些。”
他刚说完，克里斯就功率全开地冲了上去，用手爪的锋刃挥下一记飞快的因果律斩击。但瓦伦蒂诺只是侧身一闪就轻松规避了那下可怕的攻击。瓦伦蒂诺在手中变出一柄血红色的长枪，接着轻描淡写地刺出极快的一击，克里斯来不及躲闪，只能把手爪并在胸口硬接，被打退了很远，而且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胳膊已经被震碎了。
“连C层都不到就想击杀我…有趣。”瓦伦蒂诺让手上的长枪消失，打量着克里斯。克里斯这才能看清他的模样：眼睛处缠着X形的绷带，眼睛的位置有两块新鲜的血迹，和自己一摸一样的白头发。高大但骨瘦如柴的身体被战袍吞没，左手无名指与拇指上戴着闪烁着绿光的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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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很快修复了自己的双臂，准备更换战术。然而，瓦伦蒂诺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正当克里斯抬起手来时，瓦伦蒂诺开始念起了诡异的诗句。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这一刻被冻结。
“冰封的火焰在虚轴上起舞
混乱是创世的第一个音符
所有生命终将亲吻熵之海
而死亡正在胎动中重获温度”
只在一瞬间，三十道虚数斩从各个方向包围了克里斯。他用最快的速度也就只是挡下了两三道，剩下所有的攻击都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身上。胜负已分，全身严重虚化的克里斯倒在了地上：他清楚这一次自己真的是被逼入死路了。
“作为你曾经的同胞…我会让你无痛地死去。”瓦伦斯诺向克里斯走去，黑色的情感在他手里具象化为一柄短刃。
突然，瓦伦蒂诺停下了脚步。在他能够做出反应之前，他感觉自己在刹那间被万道因果律斩击穿透，死亡的恐惧和剧痛充斥着他的意识。但这并没有发生，瓦伦蒂诺后怕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待确认完自己是完整的后，瓦伦蒂诺才意识到不对劲，猛地转身，空无一人；再转身，发现一道身影站在了克里斯前面。
黑斗篷，白面具……交替维度的5A层？
瓦伦蒂诺感到自己的每一个基本粒子都在颤抖着拒绝战斗。但还好，至少对方目前还未真的发起过攻击；不过他已经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看你从一个只会大哭大闹的蠢货成长成今天这幅模样……真是让人倍感欣慰啊。”加斯特戏虐地说道，“我可是从来都没有想到你可以走这么远。”
“…我现在完全在你的掌控之中，你到底要干什么？”虽然他已经尽量控制自己的言辞不显得激烈，但那捏紧的拳头和往绷带外渗血的眼睛都在替瓦伦蒂诺诉说着他的怒火与仇恨。
“杀了你和踩死一只虫子一样容易，但是这样一是会降低我的身段，二是太没有意义了。我们不妨来叙叙旧，如何？”加斯特面具上的眼洞突然变得堇紫，换了一副音调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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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你疯狂的报复就能被称为爱？好好想想有多少无辜的人因你的爱而死无全尸；就算你能把她救回来，你觉得她在看到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你之后第一反应是感动还是恶心？和你在一起的她能够幸福吗？当她知道自己是被设定出来爱你的，她还会爱你吗？“
瓦伦蒂诺像是失去意识一样站了一会，随后飞一般地撕开维度裂缝逃走了。
“我…我得道歉…”克里斯艰难地说道。
“这次你确实得道歉，竟敢自作主张不听我的。不过其实也没出太大的问题，一切都还是在按照我的预期发展。而且能让你吃个小亏长个记性，不也挺好？”加斯特打个响指，解除了克里斯的虚化。“你们当中没有人是瓦伦蒂诺的对手，我估计他的实力起码得对标A层，所以打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让你带人去送死，你这样一个人前去反而正合我意。”“那么您为什么不杀了他或者抓住他，而且还故意把跃迁屏蔽关掉了？”
“我问了他不少问题，他自然需要去寻找答案。再搞清楚这些之前，他永远发挥不出他的真正实力。好了，你知道这么多就够了，赶紧回去提升自己的力量吧。我有预感这不是你们的最后一次交手…”
（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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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恨火吞星
“该起床了哦，瓦尔～”
衣不蔽体的瓦伦蒂诺从凌乱不堪的床上醒来。这是他被交替维度开除后的第三年，虽说招聘指南什么的堆得满地都是，不过瓦伦蒂诺到现在都没有参加过哪怕一次面试—他在交替维度拿的工资一共只花了十分之一不到。他坐了起来，挠挠不知道多久没洗的头，看向床边的量子显示屏。屏幕里是一个托着腮帮不知在思考着什么的少女，棕色的长发，绿宝石般的眼睛—自从父亲被交替维度处决后，这个由瓦伦蒂诺当年亲手在永夜实验室创造的非生命意识体米娜便成了瓦伦蒂诺最后的陪伴者。
“早啊，亲爱的。其实也不是很晚啊，才刚过十一点，为什么你就不能发发慈悲让我多睡一会呢？”瓦伦蒂诺笑着从床上下来，坐在了个人终端前，订了一份食物。几秒后，一个快餐盒就出现在了他的桌上，“少吃点高油高盐的，瓦尔，你再胖下去就很可能会患上很严重的疾病。”屏幕里的少女转用一副担心的表情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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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已经吃了两个星期的菜叶子了，米娜，放过我吧。”瓦伦蒂诺边吃边调出了一块全息投影。“好吧…那么你答应我的每天出门跑步呢？”米娜歪着头质问道。“你也不是不知道，最近非生物意识体叛乱，外面兵荒马乱的，为了保证安全我就只能待在家里啊。对了，你昨天叫我看的书…”
每一天都是这样，聊天，看书，打游戏，吃饭，睡觉。哦，两个人还会偶尔给对方写诗，虽然瓦伦蒂诺每次都憋不出几个字来。有的时候，瓦伦蒂诺会想起自己的父辈：父亲是一名极其优秀的执行者，当大部分在交替维度工作的人类穷其一生还只能碰到W层的门时，他在四十岁之前就已是情报部门的2N级员工；叔叔在战死之前也身居高位，担任混沌神教的地区主教；而他只是一个因为父亲才被公司录用的无用之人。从内心中生出的愧疚和自卑会让他短暂地努力上一段时间，不过他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想着：太累了，而且现在这样的生活不是也挺好吗？于是不了了之。
其实，瓦伦蒂诺也不是没有自己的梦想：他一直期盼这给米娜注册一个实体，这样就可以和她一起生活一起体验世间的一切而不是每天都要隔着一块薄如蝉翼又宛若深渊一般的屏幕。可他每次看到那价格就不得不死心——高昂的专利费用和技术税远不是他有能力支付的。但话说回来，这价位大概也就是Z层干1000年，Y层干100多年，X层干十几年，W层干一年多，V层几个月的工资而已。
他们住在近郊的中层人类社区，生活和治安水平也就比贫民窟好上一些，不过有一点好处：没有市中心的非自然光，每晚恒星落入地平线后都有无比清晰的夜空，在没有战事、空间扰动和辐射尘改时瓦伦蒂诺都会带着米娜的设备爬到楼顶天台，和她一起在漫天繁星下坐上几个小时。
“你一定在想着什么，亲爱的。”瓦伦蒂诺发现米娜已经一动不动好久了。
“我吗？无非是想想我们未来的生活、白天看过的书，以及……一些比较严肃的东西。”米娜皱起了眉头，“瓦尔，总有一天你要回归到传统的工作和生活中，娶妻生子。我希望我到那时不会成为你前进的阻碍。”“怎么可能呢。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还有谁能理解我，还有谁愿意来理解我。而且退一步讲，就算我有了很多东西，你还是只有我啊。我又怎么会忍心抛下你呢？”“我……唉，我只希望你的生活可以越来越好，而不是…”“有你在身边的生活便已经是最完美的了。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亲爱的，还是看星星吧。看到我指的那一颗了吗？和你的眼睛颜色一模一样。”
维度稳定局很快就解除了戒严。一天早上，米娜看到瓦伦蒂诺正换上旧大衣。“终于知道出去动动啦？”她脸上挂着阳光般灿烂的笑。
“嗯…出门走几圈，还有一个惊喜，现在不告诉你。”
“真的吗真的吗？我好高兴！”少女的眼中仿佛闪烁者星星，“一定要快去快回哦！…不过也别太赶了，我会耐心地等你回来的，亲爱的。”
瓦伦蒂诺揣着一个装有两枚祖母绿戒指的小盒子匆匆往家里赶：他为了这俩小东西在郊区的黑市中耗了整整一天。刚踏进电磁波通信服务区，他的个人终端上就弹出了一条交替维度的通告：
因前日非生命意识体暴乱，相关部门已于本星启用收割者II协议清除所有无生命体承载的意识体。相关产品与功能失效系正常现象，请勿惊慌。
瓦伦蒂诺没命地跑进家门，用颤抖的手以仅存的最后一丝侥幸按下了系统开关。这一次的加载界面似乎比平日长上十倍。
拜托了……求求你不要！……
在瓦伦蒂诺夹杂着绝望和希望的低语中，加载界面结束了。
而瓦伦蒂诺最后的心理防线也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破。
再也没有棕色的长发，再也没有如同手中的戒指一般闪耀的祖母绿眼睛，再也没有让最华美的花朵都黯然失色的面庞……
只有一首小诗，看上去是将死之人知晓自己的命运后，在最后的那一刻到来之前为挚爱之人写下的诀别：
“樱花正从数据枝头溃散成雪
来不及写完的诗行开始溶解
你的胸膛里藏着我最后的心跳
那是你指尖未抵达的星光折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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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沉重、红肿的眼皮，瓦伦蒂诺发现已经下午一点了。但他并不打算起床。
他想起了几天前的一幕：他前去本星的交替维度分布申诉，结果发现有一波人已经在抗议——他们要求公司为他们买过的智能产品支付赔偿金。场面十分混乱，瓦伦蒂诺很快就被夹在了人群中间，不知所措。
不知从哪飞溅出的血吓坏了所有人。闹事者纷纷向后撤去，在人流中瓦伦蒂诺被推倒了，接着无数只脚踩在了他身上，剧烈的疼痛让他很快就失去了意识。待人群散去，才见一名2Y执行者站在公司门口，在他的身前躺着几具被他单手切开的尸体。
“竟敢在高层造访时闹事……真是不要命。”她甩净手上的血，对刚刚赶到的警察说道：“那几个还活着的，拘留十天，至于罚款你们自己看着办。”说罢急忙快步走向大楼。
“十分抱歉，在您驾幸本星时出现这种情况，是我的失职。”
加斯特没有回答，只是撇了一眼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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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端上传来的通知把他从白日梦中拉回。当地的交替维度催促他缴纳罚款，但他压根没有这么多钱，于是他的资产被尽数没收。今天已经是他被允许待在这间房子里的最后一天了。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在被赶走之前整理好那些最重要的东西。
两枚戒指、和米娜一起读过的书、记录着米娜照片和诗集的固态数据，以及父亲的遗物……
瓦伦蒂诺在把这些东西装到箱子里时，他发现了一本封面上写着“from K.U to V.U”的旧纸质笔记本。瓦伦蒂诺印象里从来没有过父亲的这本笔记，于是翻开来看了看。前几页密密麻麻地记满了拉丁文，而瓦伦蒂诺一眼就看到了其中多次出现的一个词“relic”。
圣器……他记得父亲说过它们中蕴涵的强大力量令公司顶层觊觎，而且父亲因泄密被处决之前参与的最后一次任务就是寻找圣器的线索。本来，这种信息应该是交替维度的最高机密，父亲怎么会知道，还会告诉他？想不了那么多，他连忙往后翻了几页，在一众笔记中找到了突兀的几首小诗。
“种子在土里……”
他连第一句都没说完，手心中便凝聚出一股极强的能量，随后化为一道暴虐的射线吞噬了半栋公寓楼。同时，一阵剧烈的心绞痛差点让他直接失去意识，而且他也明显感受到心中的无力被替换成了等量的仇恨。
瓦伦蒂诺看向手中那本可怕的诗集，疯狂的喜悦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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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瓦伦蒂诺满身是血地走出了交替维度分部的大门，看着地上一个还在痛苦地挣扎的执行者，用靴子踩爆了他的头。
终末之诗的力量着实可怕，但作为一名低维生物使用它的代价也是巨大的：瓦伦蒂诺的眼球中长出了碱金属晶体，全身多处静脉血管爆裂，组织部分钙化无法动弹，骨骼大量增生向外刺出。不过他倒没有第一次杀人的强烈不适——因为他的意识早已被终末之诗用仇恨、愤怒和悲伤填满。负面情绪像汹涌的海浪一般吞噬着他最后的理性和人性。
但瓦伦蒂诺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听说过收割者系列产品的功能其实只不过是单向放逐，他也明白作为多元宇宙中唯一科技复合体巨头的交替维度甚至可以让死人复生。他的目的不仅仅是复仇，更是要寻找救回米娜的方法。不过，同时他也知道哪怕是满状态的自己只能刚刚好碰到X层战斗力的底端，何况自己现在这个状态活下去都很困难。所以下一步十分明确：升维。
可是升维装置由3X以上的执行者看守：该怎么进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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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守升维装置的执行者们收到了来自他们直属文职上司的信息：W层员工居住区出现了一个具有极强攻击性的不明生物，轻松击败了护城警卫而且已经有两百多万居民死于其手。他们命令周围所有自己有权调动的执行者都立马赶来社区支援。待执行者全都跑去保护自己的老板后，已经面目全非的瓦伦蒂诺拖着钙化破碎的一条腿走进了升维装置。
在公司里的经验告诉他，所有员工一定会优先听命于自己的直属上级，而在更高层介入之前，他有足够的时间。
他看着机械装置从自己身体中抽离出那团自己甚至都没法看见的灵魂，手停在了启动升维协议的操作键前。他早有耳闻低维生物的维度升级是多么危险和痛苦：自己的意识要在停滞的时空中静默一千万年；同时体验上亿种不同宇宙自己的死法；和自己最大的恐惧一起腐烂，扩散，融合……
瓦伦蒂诺不安地低下了头。但当他透过溶解的眼睛看到自己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的两枚祖母绿戒指时，所有的害怕、疑虑、迷茫都如游丝般散去。
当一队V层执行者匆匆赶来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他们颤抖着看着那道宛若神明的身影缓缓向他们逼近。没有稳定器，也没有外接意识逆熵模块，瓦伦蒂诺独自撑过了三至十一的维度提升。抬手间解决掉敌人后，瓦伦蒂诺扣出了残碎的眼球，甩至身后；另一只手紧紧捏着他在自己意识海中亲手连根拔起的慈悲之花。他看向墙上喷着的巨大交替维度标志。
这是一条不归路。他明白自己的结局只会有两个：杀光交替维度的成员，或者被交替维度的成员碎尸万段。自己已然触碰到交替维度的底线，这代表着接下来自己的名字会出现在所有中高层执行者的清理名单上。他需要更多力量来击败未来路上的强敌。
瓦伦蒂诺捏碎了手中已经干枯变黑的花。对于自己生命中逝去天使的追忆在指尖化为纯白的绷带，被瓦伦蒂诺绑在了流血不止的眼洞前；漆黑的仇恨自灵魂深处喷涌而出，像一袭战袍一样包裹起了他的人类身躯。
他翻开父亲的笔记。上面不止记录了一件圣器的信息。

ceremony

更新了好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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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ceremony 接下来的一章可能就慢了……因为开始关系到本作的核心了
还要去学校里找找哲学书，以前看过的都忘了

ceremony

#33 Morias_F_Rist 哦慢慢等总会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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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滴的雨滴落在瓦伦蒂诺头上，让他渐渐清醒过来。
他努力地想要恢复理智。他已经在这个亚空间不停地挖掘了不知道多久，还是没有找到他想要找的东西。长时间无意义的劳作不断地侵蚀着他的精神力；每当他感觉自己快要疯掉时，一双黯淡无光的祖母绿眼睛总会及时地出现在他面前，将他从崩溃的边缘带回。瓦伦蒂诺愤怒地吼叫着一拳砸向脚下的尸山。无数尸块和飞溅的尸血顿时撒得到处都是，其中一支断臂滚落到了不远处的一座小山坡下。
山坡上，一个中年男人正在使劲推着一块巨石往山顶前进。奇怪的是，每当巨石快要抵达山顶时，它总是会脱离男人的控制，自己滚回山脚；而男人也毫无怨言地和巨石一起回到起点处，重新推着巨石往上走，就像不知道它会再次滚回来一样。这些年来，瓦伦蒂诺已经对这个和尸山中的无数具尸体长得一摸一样的古怪男人和他令人费解的行径见怪不怪了。
瓦伦蒂诺用手抹了抹满脸都是的尸血和雨水，反而让脸上沾上了更多。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尸山上走下，仰面倒在流淌着尸血和雨水的草地上，一头干枯的白发大半被染成了暗红。
西西弗斯看这个亢奋的年轻人终于消停了下来，干脆也停下了手头的事，坐到了瓦伦蒂诺旁边。
“真是可笑，我竟然和你越来越像了…一丝半点希望都看不到。”终是瓦伦蒂诺先开了口，“这样下去不知道要多久才能……”
“眼里只有终点，寸步难行。我还以为这两千六百五十七年三个月十四天的无用功能让你意识到些什么呢。”西西弗斯舀起一捧血水喝了下去，“看来确实需要有人给你上一课。”
“就算有人配教我什么，那也绝对不会是你。做着世界上最没有意义的事，还想着能帮我找到前进的方向？”瓦伦蒂诺挖苦道。
“我做的事没有意义？那按照你的逻辑，你做的事难道就有吗？我的确永远不可能把这块石头推上山顶；你从那些远超神明的存在手中抢回你的爱人的可能性就很大吗？”
这句话无疑触及了瓦伦蒂诺的逆鳞，他狂暴地起身用右手对着承受永罚的国王释放了希格斯贯穿。本应失去质量死去的西西弗斯却又出现在了山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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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是强大的武器，但太情绪化可不是什么好事。”西西弗斯回到了老位置坐下。“你瞧，我无论是老死，病死，饿死，累死，还是被一个冲动的年轻人杀死，我都会在瞬间重获生命。这就是这个世界对我企图违逆祂创造的规则的惩罚。”
“你怎么会知道……我想去干什么？”瓦伦蒂诺有气无力地再次躺倒在地上。
“在多次陷入疯狂后一直重复低语着一个女性名字，这应该不是什么巧合吧？何况要是你没有失去你的伴侣又怎么会在左手无名指戴着她的戒指？同时你又病态地渴求着力量：这么浅显老套的执念也太好猜了。”西西弗斯嘲弄似地又像自嘲似地笑了笑。“你觉得是什么给你的征途赋予了意义？”
越下越大的雨打落在瓦伦蒂诺身上，冲去了些许周身的血迹。“也就只有……飘渺的希冀中那把她从地狱般的流放中救回的结局。”他未曾愈合的眼洞透着绷带再一次流下了两道泪一般的血。
“平心而论，你成功的概率是不大吧？当这个不确定的结局成了你的执念，它就不再会给你希望于动力，而是逐渐吞噬殆尽你所剩无几的精神与力量。这样一来无论你付出多少心血与代价，都永远无法抵达你想抵达的结局。”国王折下了一朵阿尔及利亚鸢尾花，“你需要其他的意义来指引你前行的方向。”
“你是想让我坦然地接受可能到来的失败？那我为什么不在一切开始之前就打消反抗的念头呢？真是…不可理喻。”瓦伦蒂诺用手擦去眼旁的血迹，“我就是怀抱着这样的期望才得以撑过了那些噩梦般的日子。你说这不可能也好，你说这只不过是我的幻想也好，但……但我的生命中除此之外毫无意义。如果我明确地告诉自己把她救回的几率几乎为零这一事实，那我会在得知她消失的那一刻就随她而去。只有不断地催眠般地暗示自己，我一定能把他们全杀了，才能让我成功的概率大上一点点，让我离那个目标更近一点点，不是吗？多么荒谬。”
“你说对了一点，年轻人，这个世界的本质就是荒谬的，绝不止体现在你自身小小的矛盾上。最残暴不仁的加冕为王，而善良美好的生命永远只能被踩在泥潭中。你有没有想过，因你而死的生命有多少条是真的罪有应得？就算你现在还不认可，你迟早会在一个清醒的时刻突然发现自己的生命中竟充满了可笑的、违背认知的事实，把你存在的意义击得粉碎。你自己的那些问题只不过是其中很小的一环。”
“那我该怎么办？既然一切都失去了意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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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因此，真正的意义才会被你发现。先学会以平常心看待曾经自己认为荒诞不经的事物吧，接受这个世界的荒谬性，这样才能从生命的每一刻中发现自己存在的意义，而不是仅仅靠着一个飘渺的梦支撑自己濒临崩溃的意识。”西西弗斯从自己口袋中取出一块支离破碎的青铜牌，“以前的我认为把石头推上山然后回到自己的国家是我生命的唯一意义所在，直到无穷无尽的岁月击穿我的幻想。我一个人在山下想了很久，才明白我需要抗争的不仅是命运，还有顽固不化的自己。”
雨走得和来时一样快。已经是晚上了，大雨洗刷掉了空气中弥漫着的尸臭和血腥，只剩下独属于新鲜泥土和青草的清香。头顶的天空一片云都没有，尾见满眼斑驳的紫与点缀其中的钢蓝，洋红和亮绿。耳畔传来的尽是仅存于童年记忆中的仲夏夜虫鸣。
“我当初也是被这样一场大雨浇醒，意识到了我的生命中不仅有堆积如山的尸体和那遥不可及的顶峰，还有脚下的草地、盛放的鸢尾花与举头可见的星辰。它们让我拥有了在第二天，不，每一天破晓时分迎着朝阳推动巨石上山的动力，而我也相信你可以借此继续你的征途。”
瓦伦蒂诺坐了起来。“但是这些……只能帮助到我自己自洽地活下去。她……又该怎么办？”
“只要你还活着，她的希望就不会断绝，这又是你存在的意义之一。至于其他的…只有交予命运了。尝试去与祂结伴而行，而不是被牵着走，你可以保留更多的力量去完成那些你可以完成的事。”
“交予命运……”在瓦伦蒂诺能把他的话说完之前，尸山中爆发出了一道耀眼的红光。他顾不上身边的西西弗斯，迅速跑向了尸山，双手拉着露在尸体外的半截枪柄用力将那件圣器拽了出来。比血还红上几分的枪身似乎凝聚着每一颗渴望存在的灵魂在消散前最后的呼喊，却只能化为虚无沿着锋刃滴下。仅仅是握着祂，瓦伦蒂诺都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意义正在被迅速吞噬；但他现在已经知道该怎样去喂饱永无餍足的命运了。
他转头看向走来的方向，发现西西弗斯已经不在了，只有一张泛黄的纸携带着一句上古箴言顺风飘来：
“只有在死亡、痛苦与罪孽中，人才能触及到存在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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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渊档案馆的最深处。这里一般只有高级别决策层成员才被允许进入，因为里面存放着整个交替维度最高保密等级的资料，包括但不限于他们的历代盟友、敌人以及员工的一切已知信息，以及很多见不得光的东西。
“前面那些看完了？那就再看看这个。”加斯特扔给克里斯两份战报。第一封上写着暂时调走总指挥的焚天舰队主力被火种会以十分之一的兵力击败，据悉当时敌方指挥官是一名在此战之后直接升任执炬者的火种会新人瓦伦蒂诺·厄克特。第二封上写着在一次行动中13名5B执行者与6名1A执行者被火种会执炬者瓦伦蒂诺·厄克特击杀。刚升至4C的克里斯想起上次与他的相遇，不禁感到一阵后怕。
“给你看他的档案不仅是让你明白这家伙是个军政全才，你还要知道他也有他的恐惧与弱点。”加斯特收起了加密固态数据。“不必害怕曾经击败过自己的对手，你只需要在下一次遇到他之前做好准备，确保自己能有十成的概率获胜。还有，记住，攻心为上，彻底击败你的对手的最好方法便是让他从内部开始溃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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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领普朗克I队执行完袭击任务的瓦伦蒂诺突然感到有些恍惚。
不久前的那次不战而败历历在目：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起码不应该离交替维度的顶尖水平相差太远。这些从未在火种会的作战记录中出现过的高级决策层成员并不是因为自身不具备作战能力才从不出手，而是他们压根不屑于把自己的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些叫嚣的蝼蚁身上。加斯特给他带来的不仅仅是恐惧；那压倒性的实力和气场仿佛至今仍在一字一句地向他重复着，他，乃至于整个火种会，在交替维度眼里不过是跳梁小丑般的存在。在那短暂的对峙中，瓦伦蒂诺感觉像是回到了那个被警察抓走的下午，一样的愤怒，却也是一样的无力。
瓦伦蒂诺打了一个响指，震碎了浅层意识中的这些杂碎念想，同时也荡平了方圆三公里内的一切。他的境况不允许他去想那么多和工作无关的琐碎小事：其他的执炬者在前段时间在交替维度的清剿行动下纷纷被杀，现在整个火种会就只剩下了他一个孤零零的领导人。虽然说，以前那些只会指天誓日、沽名钓誉的同事不仅一点工作上的忙都帮不上——瓦伦蒂诺几乎一人在规划和管理着所有的重要任务，包括但不限于军事行动、政策制定、经济管控、科技盗窃和情报网组织——还万般打压他和他的派系，他们全死光反而减轻了瓦伦蒂诺的工作难度，但是现在所有的形象宣传、舆论压力、种族的期望以及迅速稳定出现缺陷的权力结构的责任全部落在了瓦伦蒂诺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其实瓦伦蒂诺并不知道，要不是有他的加入，交替维度压根就不会想到对火种会动手。
站在他现在这个高度，瓦伦蒂诺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人类只能一直屈居于文明阶层的最底端：力量如此弱小，贪念如此之大，太过于情绪化，每个人优先为自己考虑，需要团结的时候没有一点凝聚力——自从交替维度发布清剿令以来，火种会已经起码减员了一半，而剩下的很多都是投机钻营之辈。又有几个人是真正站在自己的种族这一边的呢？
身边的哭喊声、求救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住所遭到毁灭性破坏的居民们茫然地在已化作废墟的家上来来往往，转移物件，抢救伤员，搬走尸体。这是一个没有向交替维度购买过管理协议的底层种族社区，因此不会有任何维度稳定局的战斗和医疗人员前来，所以历来一直是供各方势力测试武器、大小帮派劫掠的好地方。低等生物的痛苦和性命就是这样一文不值。
瓦伦蒂诺不打算在这种地方停留太久。他给普朗克I队的队长下达了撤退指令，而正当他自己也要经由跃迁信道离开时，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转头向废墟的一隅走去，一路上两旁的受害者们纷纷恐惧地向两边避开。
那具肥胖身躯的主人并没有意识到瓦伦蒂诺的靠近，只是一心用着早已鲜血淋漓的双手在碎石，断木和折钢中挖个不停。废墟上有很多居民正在以同样的心情做着同样的事情，但是这坨肉——鸟窝一样的油头，快被撑裂的衣服和左手无名指上的绿色戒指，和记忆中的自己完美重合——在瓦伦蒂诺看来比什么都更醒目和刺眼。
瓦伦蒂诺抱着双臂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用血肉剥离、骨节外露的双手颤抖着从废墟中拎出一台被咋得面目全非的固定终端。瓦伦蒂诺不屑地讥笑了一声，带这几分幸灾乐祸看着他瘫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听了没多久，瓦伦蒂诺就非常不耐烦了。他用指尖放出的超弦扯碎了这另一个宇宙中自己的声带。一阵剧痛方才让地上的人注意到了身后的瓦伦蒂诺，惊恐地捂着喉咙向后坐着退去。看着那副和曾经的自己一摸一样的尊荣，瓦伦蒂诺感到一阵暴怒，对着这个废物抬起了手；但在他看到那台被护在身后的终端后，还是收回了掌中蓄势待发的洛伦兹妖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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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到恐惧……就对了，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和这个世界的规则抗衡的力量。命运总是会惩罚想你我一样不为即将到来的灾难做好准备的人……”血色的情感在他的手上固化为殷红的长枪，尖端径直指向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
“我想问你这个问题很久了，既然今天很不幸遇到了你，那么…”地上那个瓦伦蒂诺身后的终端突然位移到了站着的瓦伦蒂诺手中，“告诉我，你廉价的爱到底能值什么价？”
刚才还害怕得发抖不止的瓦伦蒂诺此刻却没有丝毫犹豫地跳起身来去从另一个自己手中抢回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全然不顾已经逼到眼前的锋刃。“啧，连自己算什么东西都不知道。”瓦伦蒂诺收回了命运，拉起一截钢筋把扑过来的人狠狠插在地上。他刚抓住终端的手因为剧烈的疼痛痉挛不已，但是并没有放松半分。
瓦伦蒂诺苦涩地笑了。“这么顽强吗…好啊。”他提着终端往后走了几步，直到那个自己的手已经拉得笔直。贯穿身体的伤口开始被撕裂得越来越大，可是瓦伦蒂诺连通过喊叫略微缓解一下痛觉都做不到。尽管如此，那只手还是没有松开。
“坚持又有什么用！能帮你拿回你的东西吗？”瓦伦蒂诺非常不满，“行，你既然喜欢痛苦，那我就让你好好享受享受！”瓦伦蒂诺伸手划出一片时间逆熵区，不断从伤口中涌出的血瞬时变得像凝胶一样不再流动，附着在伤口上，稳定住了他的生命体征，却指数倍地放大了痛觉。没多久，那只手就松开了，伴随着手的主人一头栽倒在地——他已经晕厥了好一会了。
瓦伦蒂诺突然就感到无聊了。真是可悲，这两个宇宙的瓦伦蒂诺竟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一样的不求上进、好吃懒做、手无缚鸡之力，什么都守不住。要是自己没有拿到这两件圣器……
瓦伦蒂诺不敢再往下想，解除了时间冻结就转身离开。
他看着近乎报废的终端。伸向跃迁信道启动键的手，终是在犹豫中缩了回来。瓦伦蒂诺虽然痛恨每一个自己，但他并不想让这个宇宙的米娜因为自己再经历一遍自己经历过的一切，或者，更糟糕的东西。瓦伦蒂诺叹了一口气。
“感谢你的米娜吧。”
倒地的瓦伦蒂诺很快就恢复了意识。他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惊恐地摸了摸肚子，发现那道骇人的伤口消失得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随后，他抬头惊喜地发现眼前的终端已经变得完好如初，赶忙紧张地按下开关，亲眼看到屏幕那头冒出一个带着疑惑神情的少女时方才松了一口气。
“得亏意识搭载模块没有受到什么大的损伤，否则就算我用了逆因果矩阵复原了全部硬件也无济于事。”身后传来的声音吓了瓦伦蒂诺一大跳。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是眼前这个人帮自己修好了米娜的硬件设备，那么他应该不会是坏人……吧？
瓦伦蒂诺转过身来。“我其实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他把刚刚掉落在地上的戒指盒抛给坐在地上的人，“听完之后不必回答我，你只要自己清楚答案就行。”凛冽的寒风吹动着瓦伦蒂诺的一头白发。
“这种事情在这里肯定会发生不止一次。你好好想想，到底该怎么样才能保证她的安全？”
坐在地上的人低着头想了半响。“如果只是为了我自己的生活，我什么都不愿意去改变。但要是为了她……”他抬起头来，懒散无神的眼睛透露出瓦伦蒂诺从未在镜子中见过的决心，“那我就没有任何退路了。”
瓦伦蒂诺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看一眼你的银行账户，我往里面打的交替维度信用点应该足够你去帮她注册实体了。别让她对你太失望。”
坐在地上的人突然开始掩面而泣。甚至都不怀疑一下我的目的？瓦伦蒂诺怀着复杂的心情看着那个自己正激动地用断断续续不连贯的语句对着屏幕里的另一半说着没有逻辑的话。曾经……
他的嘴角显出一丝浅笑，但很快就被凝重覆盖。
“对了，你要是想找工作的话，现在有一个难得的机会，”瓦伦蒂诺在进入跃迁信道前转身说道，“这片区域的交替维度最近一定非常缺人。”
“这…你怎么会知道？”

ceremony

#53 Morias_F_Rist 最近好忙……但是还是抽空看了…

最新一帖有点读不懂（自己的锅），还有楼主应该补补设定了，设计的专有的名词有点多了…

Morias_F_Rist

#54 ceremony 怎么说呢，像是那些带着物理学家名字的攻击招式我觉得意会意会就行
至于那些重要的东西，比如职位、工种、组织名称，就等我后面再给出解释吧（